陳德翠:永不褪色的記憶
8月初,郭河鎮百勝村,蟬鳴聲正濃。微風拂過稻田,80歲的陳正桃總會駐足凝望。那片承載著童年記憶的土地,也掩埋著他對父親陳德翠最深切的思念。
“陳德翠,男,湖北省人,烈士。生前是漢沔游擊支隊隊員,犧牲地點是仙桃市。”
“我出生第五天,父親就走了。我的生日,可以說就是父親的忌日。”指尖撫過泛黃的烈士證,老人將記憶拉回到80年前的那個春天。他腦海里關于父親的碎片式回憶,拼湊出一位平凡青年在烽火年代的不凡抉擇。
1945年,陳德翠剛滿28歲,受武漢進步思潮影響的他,早已在心中播下了革命的火種。得知日軍要從張溝白廟向郭河埠灣(今郭河鎮大發村)推進,陳德翠帶著隊員們借著夜色掩護,將槍支悄悄轉移到河對岸的村民繆書暢家。
白天,日軍用刺刀逼著村民修路,到了深夜,陳德翠則帶著隊員們把修好的路段一塊塊挖開。“那會兒風聲正緊,父親和他的隊友們急中生智,扮成農民模樣在田里忙活,這才驚險躲過一劫。”陳正桃回憶。
沒多久,陳正桃出生了。得知這一消息,日軍提前埋伏在他家門口。出生5天的那個深夜,陳德翠難掩對兒子及愛人的思念,悄悄返回家中。然而,剛推開家門,還沒來得及抱起襁褓中的嬰兒,埋伏的日軍就撲了上來。
將陳德翠帶至余家廟后,日軍嚴刑逼供,強迫他交出游擊隊員名單和槍支所在地。“他們挑斷了他的手筋,刺穿了他的胸膛,最后砍斷了他的雙腿,即便遭受這般非人的折磨,父親始終咬緊牙關,一聲不吭,最后被日軍槍殺。”回憶起父親犧牲時的慘烈,老人眼角泛起淚花。
此后20余年,陳德翠的名字成了百勝村一個隱秘的符號,無人知曉陳德翠的真實身份和犧牲時的具體情形。“鄉親們都說,父親是被日軍殺的,只是他犧牲的經過,從來沒人說得上來。”陳正桃說,無人知曉他藏槍的智慧、毀路的果敢,以及面對酷刑時的堅貞。
26歲這年,幾位穿著軍裝的老人輾轉找到百勝村,當看到迎出來的陳正桃時,領頭的老隊長突然紅了眼眶,緊緊攥住他的手說:“像,太像了!這個頭,這眉眼,這鼻梁,跟德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!”
原來,抗戰勝利后,老隊長和隊友們曾多次給村里來信,講述陳德翠的英勇事跡,請求政府照顧烈士家屬,但因種種原因,這些信件均石沉大海。憑著模糊的記憶,他們一路打聽找到這里。
那些日子里,父親的戰友們日夜圍坐,一遍遍講述著關于父親陳德翠的往事:他們說德翠寫得一手好字,說他總能在危急時刻想出辦法,那次藏槍就是他的主意。這些碎片拼湊出的形象,讓陳正桃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,父親從未離開。
從此,“有骨氣、敢擔當”成了陳正桃刻在心底的人生信條。在村里擔任村干部的那些年,他始終把村民的事揣在心里,碰上再難的坎兒也從沒想過退縮。他常跟家人念叨:“父親用命護住了這片土地,咱們就得把這份精神守好、傳下去。”
2021年5月20日,陳德翠墓被遷葬至仙桃市烈士陵園,工作人員征集父親照片時,陳正桃翻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,終究沒能找到一張父親的影像,最后只得將烈士證上的名字與事跡印在瓷像上,當作父親的模樣。
如今,每逢清明與烈士紀念日,陳正桃總會帶著兒孫來到陵園。“你太爺爺不是天生的英雄,他只是在該站出來的時候,沒有后退。”陳正桃總會與孫子講。風吹過陵園,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回應,那些永不褪色的記憶,在這片土地上代代相傳。(仙桃日報 全媒記者 張曼 實習生 龔禹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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